本报曾于今年3月31日刊发了《近一成新莞人子女返乡上学》的报道,其中提到,受金融危机影响,返乡上学的新莞人子女达3.4万人,约占总数的7.5%。这导致以新莞人子女为主要生源的东莞民办学校,遭遇了新世纪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招生寒流。
当时便有人预测,在挺过春季招生后,民办学校可能遭受的最猛烈的冲击会在今年秋季。
9月,是新学年的开始。伴随着经济形势探底回升,及招工荒重现江湖,东莞民校的招生情况是如此前预测般陷入困境,还是与大环境一起复苏?近日,本报记者再次走访东莞部分民校,一探究竟。
8月26日下午5点半,东莞寮步镇育贤小学的郑小芹(化名)老师,在学校饭堂匆匆吃过晚饭后,拎上装有招生简章的袋子,和其他老师一起坐上校车,再次出去招生。离学校规定的10个招生指标还差1个,在剩下的几天里,她必须冲刺。
7月回校落实招生任务
4成老师失利面临罚款
作为民办学校的老师,每年寒暑假,郑小芹们都背负着学校的招生任务。每个老师都有招生指标,完成的有奖,反之则要扣钱。一般来说,老师每招到一位新生的奖励在30-120元,罚的标准亦然。这种奖罚制度,是民办学校激发老师招生积极性的首选。
金融危机下,民校生源流失严重,老师们的压力也随之增大。7月下旬,当公办学校的老师还在放暑假时,郑小芹们已回到学校,开始了暑期的招生任务。每天早上7点坐校车出发,到农贸市场、百货商场等外来工密集的地方,两人一组,开始一天的招生工作,下午休息,傍晚再出动,一直到晚上9点。这,既是为了保住每月1500元左右的饭碗,也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奖金。
在寮步镇凫山中心商业广场,郑小芹和另一个老师摆开了他们的招生点:一块招牌、两张凳子、一张书桌和一叠招生简章。此时,尚不到下午6点,但已有另外3所民办学校在此设点。4个招生点在广场前一字排开,老师们手拿着招生简章,招呼着下班出来逛街的外来工们前来咨询和报名。郑小芹说,临近开学,各所民办学校都进行着最后的招生冲刺。最多的时候有8个学校在同一个地方设招生点。
凫山商业广场毗邻着工业区,是外来工人流较旺的地方之一。但这天,各个招生点都显得冷冷清清,乏人问津。“招生还是很难,咨询的人少,感觉和春季差不多。”招生的老师告诉记者,今年暑假又有部分新莞人子女返乡,民校生源更加紧张。
郑小芹担任班主任的五年级2班,上学期末又有8个学生离开,无一例外都是被家长送回老家就读。尽管她一再挽留,得到的却是令她失望的答案。她有一种预感,新学期学生的流失情况较之上学期可能还会严重。
按照育贤小学往年的招生情况,老师要完成招生任务并不困难,但今年肯定是个例外。她估计,至少有40%左右的老师无法完成学校下派的招生任务,面临着被罚款的危险。
离她不远处,是另一所民办学校愁眉不展的老师。这位姓张的老师已经在这里守了半个多月了,但一个指标也没完成,“这次肯定要扣钱了”。
连续2个学期生源递减
公校扩招民校雪上加霜
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依靠外来工子女生源生存的民办学校时刻不敢松懈。
根据记者从大朗、东坑、寮步、谢岗等镇的民办学校得到的数据,上学期末各学校初步统计的学生流失率均有所上升,部分甚至较此前翻了一倍,由往年的10%-15%上升至20%以上。
大朗镇的向阳小学,上学期初统计的数据显示,金融危机后首个学期学生人数减少了50多名。到上学期末,这所曾有1700多人的学校流失的学生达到了300人以上,流失率一下从往年的10%攀至20%以上,其中有一半流失的学生表示“要回老家”。寮步镇育贤小学的学生人数也从1800多人锐减至1400多,流失率接近25%,是往年的2倍。
另外,各学校暑假的招生情况显示,新招学生人数根本无法填补流失的缺口。向阳小学在过去的暑假里招到了200多名新生,其中有近三成是刚来东莞读书的,但新学期学生总数还是减少了近200人。
据了解,东莞市经批准开办的民办中小学有237所,容纳了全市49.15万中小学非户籍学生中的73.5%,招生历来竞争激烈。
近年来,东莞出台政策允许新莞人子女报读公办学校,这被认为逐步切分了民校的生源蛋糕。
今年,东莞宣布公办学校又将招收12000多名新莞人子女。在生源紧张的情况下,各个民办学校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东坑镇旭东学校受此政策影响比较大,今年有将近100名学生流向公办学校。
由于生源危机步步紧逼,使得原本就较为激烈的民校竞争再度白热化。为了抢夺生源,跨镇招生、挖墙角、相互诋毁、价格战、包装升级等手段层出不穷。
本学期学生流失加剧的向阳小学,已着手进行校园环境升级,力图招揽更多的学生。而上学期流失了三分之一学生的东坑镇德才小学,这次打出了最实在的价格牌:就读费用由上学期的1560元降至1350元全包,还附送保险、书包等。这个中等偏下的价格,在此次招生大战中充分显示了“杀伤力”,该校本学期的招生总数较上学期增长了10%。虽然这样的举措将德才小学再度置于亏本的边缘,但在其投资人吴竹凡看来,目前保住生源最为重要。
对于民校的未来,吴竹凡显得信心满满,“农民工始终还是要回到城市来的。公办学校无法容纳那么多学生,民校的市场依旧存在”。
公校门槛较高难以入读
选读民校首要考虑费用
为了争取生源,东坑镇德才小学的老师,也来到寮步镇凫山商业广场派发招生简章。相对低廉的价格,很快就吸引了一名外来工家长,他当场决定为小孩报名。
反观在隔壁设点的另一所学校的张老师,好不容易等来一位女士,便马上迎上去,卖力地介绍学校,并企图说服她前去参观和留下联系电话。然而,一学期2000多元的费用,还是让这位姓李的女士摇着头走向了其他学校的招生点。
费用问题,在经济实力并不强的外来工为子女考虑选读哪所民校时,无疑被放在首位。
同样,那些送子女回老家读书的外来工,也是迫于经济压力。“哪个父母不希望把子女带在身边,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在大朗镇经营一家杂货店的新莞人陈妹感叹道。春节前,她将3个小孩送回汕头老家,并让他们留在老家读书。面对着不愿返乡的女儿的苦苦哀求,她还是狠下心肠,送她回去。3个子女在东莞读书每年的花费要上万元,而回老家接受义务教育则可免费,仅这一项就已经大大减轻了家庭的负担。
根据5月出台的《东莞市新莞人子女接受义务教育暂行办法》,符合条件的新莞人子女可入读公办学校,享受免费义务教育。入读的条件包括:年满6-15周岁,有学习能力,其父母在莞有暂住证明、合法固定住所、合法固定职业和稳定收入来源且在东莞参加三年或以上社会保险,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等。但东莞能提供的此类名额有限,申请时间也仅限于每年的5-6月。但是,大部分像陈妹这样漂浮不定、生活在底层的新莞人,又有几个能符合条件呢?
“我们当然想把孩子送到公办学校去读书,但这不可能做到。因为很多人都没有买社保,光是这一点就会卡住很多人。”李女士说,在东莞接受免费义务教育,对不少外来工子女而言,仍然可望而不可及。入读民办学校,仍是目前大部分新莞人子女留莞读书的唯一选择。
李女士是年前新莞人返乡潮中的一员,不久前才从湖北老家回到东莞寮步镇,再度操起二手房东的旧业。她的儿子今年送回老家读初中了,她想把读小学四年级的小女儿带到身边,便出来为其物色学校。
她告诉记者,现在的经济状况并不算太好,虽然房子的出租率较去年底有所回升,但目前仍有一半左右的房间空置。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够负担女儿的读书费用大概是每学期1500元左右。除了费用外,学校所处的地点和环境也是她所考虑的因素。当前东莞跨镇招生的情况很普遍,但她还是希望能将女儿安置在身边。“学校不要离我们生活的地方太远,师资和配套各方面过得去也就行了。”经过一番考察,她最终选择了郑小芹所在的育贤小学。
与此同时,育贤小学的郑小芹老师也完成了她的招生指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