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全是九月三号到江中师范学院报到的，九月四号中午，吴万全就在学校的广告栏上贴上了愿做家教的广告。广告是用手写的，不太显眼，到了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人打他宿舍的电话。他下来吃饭的时候，看到他的那一张信纸已经被一张大的打印纸广告遮住了。广告上不但提供了家教信息，还说欢迎需要做家教的同学到他那里登记。吴万全站在那张广告之前看了一会儿，拔脚就往学生会跑，很快他又出来了，学生会要中介费。他折回到五楼的宿舍，拿出一沓信纸，写了十多张家教广告。然后在学校的五个广告栏以及学校周围的显眼地带一一贴好。当最后一份广告贴到了小区的宣传画旁边的时候，吴万全发现，和它做伴的还有一张租房广告，一张老军医专治性病的花边广告，一张寻人启事：寻找石冬梅。从偏僻的山村出来的吴万全非常好奇地将那三个“邻居”从头看到尾。又去重看那张寻人启事：“寻找石冬梅”，谁是石冬梅？吴万全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他认真仔细地看那张照片，他的确不认识。可是----，可是什么？吴万全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石冬梅也许是对面走过来的那个女人，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吴万全一连等了三天，也没有人给他打电话。第三天晚上下了大雨，清晨他去看他的广告，连残骸都没有了。吴万全想，可怎么办呢？枕头底下的钱无论怎么节省，也会越来越少的。再去学生会？吴万全不想交，也交不起那个中介费。他站在广告牌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上班人流，心里想也许我不该上大学，打工对我来说或许更合适一些。打工这个念头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吴万全的脑子里蹦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念头同时出现的还有“石冬梅”这个名字，吴万全回头又看了一眼广告栏，一夜狂风骤雨，寻人启事居然还在，也许是新贴上去的。吴万全来不及细看了，打工的念头令吴万全重新找到了希望，他跑到校门口的报厅买了一份江中晚报，找了一个空教室，安安静静地研究招聘版的广告。他手里拿着一支笔，看中一个就做一个记号。结果最后他发现报纸上都是自己的记号。因为除了美容小姐这种非女性不可的工作以外，吴万全都打算去试试。天还有绝人之路？
　　接下来的两天吴万全差不多跑断了腿，他没有自行车，又舍不得坐公共汽车。最重要的是他又不了解江中的道路，经常会跑冤枉路。幸好江中市不大。吴万全在他的大学的第一个周末背着一个褪了色的黑色帆布包，穿梭于江中市的每一个大街小巷，出入于高楼和店铺之间。天终于黑了，他站在江中大桥上，看着渐次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忽然有点想自己的家——那个在山凹里的小村庄。这会儿开灯人家可能不多，他们那儿电费太贵，但应该每家的屋顶都飘起炊烟了。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人想起他？
　　已经是初秋了，晚风多少带了一些凉意，吹拂着吴万全燥热的身体。吴万全在桥头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有些累了。这一天，他脚步还没停过，现在他要歇下来想想他今天的努力有多少是有希望的。“巴黎之夜”的保安看来不行了，那人问他学过拳脚没有，他说没有；保健按摩床垫的营销也泡汤了，他没有可能交那笔保证金；还有一些需要全天工作的促销人员，倒是要他，可他还得上课啊---不过，如果再过些天他还是找不到工作的话，他就打算去试试这种工作，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想办法调剂吧，最多逃几次课。无论如何他总得吃饭啊。
　　“等人啊？大哥？”一个明显带着外地口音的女声飘进他的耳朵，他应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踩脚裤的，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弯着腰对他说话。因为离得太近了，因此尽管是在灯光下，吴万全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妆化得很浓的脸，吊带背心里胸罩的颜色和极其明显的乳沟。
　　“不，不是。”吴万全连忙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
　　“那，兄弟，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个其他的地方？”她改了口，叫吴万全兄弟。
　　“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小兄弟！”她向前逼近一步，贴着吴万全的耳朵说话，“要是你真的不懂我还可以教你的。”
　　吴万全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他虽然来自于闭塞的山区，但是现在他多少也知道了自己遇到谁了。他转身要走，谁知竟一把被那个女人抓住手臂。
　　“兄弟，出来打工也不容易。我不会要你多的，你相信我。你要是放心就跟我走，我有地方。”她语气诚恳，一边说一边挽住了吴万全的胳膊，合理地靠上了自己的胸脯。这时的吴万全突然被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袭击，他想起来了，今天自己才吃了一顿；他想起来上午多买的两个大馒头，真饿！吴万全使劲地甩掉那只汗津津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直跑到了学校门口。在楼梯口，他腿软得几乎要爬不动楼梯了。那个女人，似乎有点像石冬梅？但他还是想不起来，谁是石冬梅？
　　在第二周周二的晚上，吴万全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了。“巴黎之夜”给他打来电话，说有一个放碟片的工作，从晚上七点到午夜12点，问他愿不愿意干？怎么会不愿意呢？
　　“巴黎之夜”是江中市颇负盛名的综合娱乐场所，巴黎之夜的老板是个女人，叫柳桥，比江中市市长还有名。据说她是本市著名制药厂厂长的前妻，有人说若是没有她，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制药厂。可是那个厂长和他儿子的家庭教师好上了，奇怪的是柳桥不哭不闹，马上答应离婚。条件之一就是盘下当时一个不景气的百货商店的房子，改造成“巴黎之夜”。虽然现在许多人的观念都开放了，不打在乎那种事情了。可是提起柳桥，提起巴黎之夜，还是具有不同的意味的。有人说在江中市没有柳桥办不到的事情；还有人说她前夫的外遇不过是她的一个圈套，想离婚的是她。据说在江中，如果你请一个女孩去“巴黎之夜”那不用说你肯定已经成功了一半。当然“巴黎之夜”并不是谁想去就可以去的，换句话说，能去“巴黎之夜”的一定不是借钱吃海货的。他们一般用卡结帐，钱包里的钞票是为逗小姐开心或者付小费的。巴黎之夜的舞池里一直缓慢地流淌着小号的音乐，昏暗的灯光象常常被云遮盖的月光一样忽隐忽现地关照舞池里已经忘我的情人。舞池的形状是心型的，但却是一个碧波荡漾的心，尽管面积不小，里面却通常没有多少人，最多的时候也就三四对情侣，有时候一对也没有。吴万全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注意不要让音乐停下来而已。因此，吴万全非常庆幸自己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每晚免费欣赏五个小时的音乐还有工资。刚开始的时候，吴万全有些奇怪，这么大个舞池怎么总是没有人？后来才知道这个舞池是为那些有一些浪漫情怀的情侣调情而设。在“巴黎之夜”，真正起作用的场所是那些大小不一功能齐全的包厢。有多少包厢？吴万全当然是不知道的。吴万全曾经问过一些很蠢的问题，弄得调酒小姐象看外星人一样看他，并且此后关于他的笑话传到了每一个服务小姐的耳中，以至于现在还有人拿他开玩笑。后来吴万全干脆什么也不问了，他知道自己少见多怪了。他要的也就只是一个月三百圆的工钱，实在没必要那么好奇。到现在为止，吴万全的吃饭问题总算解决了，并且，他算过了，要是再省省每月能剩下一半。
　　一个月以后，当吴万全拿着崭新的三张老人头的时候，他对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信心；仅仅过了一个星期，他又拿到了五十圆的奖金。送钱的高师傅给了他两个红包，一个是吴万全的奖金，另一个厚实的让他交给夜班的张小姐。吴万全对这天上掉下来的五十圆钱喜出望外，不要说他没在意张小姐红包的厚度，连张小姐来了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意外之财的喜悦之中，他一时将这事情忘了。一直到他快要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张小姐的钱还在自己书包里。他要去给张小姐送钱，钱的事情可不能拖到明天。要是没有这事，吴万全会不会一直平平淡淡放他的碟片一直到毕业的那天呢？
　　吴万全对着出勤表查到了张小姐的包厢号，毫不犹豫地握着那个大红包找张小姐去了。应该说吴万全也不是一点事情也不懂的人，他想到了张小姐差不多也该下班了，于是他站在门外等了五分钟；接着他试着敲门，里面没有回音；他想是不是张小姐已经走了？于是他就推门了。那是他第一次去包厢，门是那么地厚重，但却被推开了。他首先看到的是闪烁的电视荧屏上赤裸的互相交错的男女，然后撞到了前面的沙发靠背上，与其说他看到不如说他感觉到了沙发上有两个活体。他是怎么慌慌张张地出去的他已经记不得了，所有的经过发生的十秒钟之内，一直到他出来，耳边似乎还响着高高低低的呻吟声。吴万全回到了放音室，撰在手里的红包已经被他捏破了。他这才发现这个红包比他的那个要大得多厚得多，原来如此。他本来以为她们只不过是一些服务小姐。包厢里的情景固执地停留在吴万全的脑子里，吴万全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小吴。刚才是你找我吗？”张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吴万全的面前，她神态自若，倒是吴万全像做了坏事一样手足无措起来。
　　“你的钱。高师傅让我交给你的。”吴万全东找西找，找了半天，发现那个红包还在他手里，便烫手似的连忙递给张小姐。
　　张小姐接过红包，没有马上走，却盯着吴万全看了半天，然后笑了，说：“她们说得没错，你的确蛮可爱。”还没等吴万全反应过来，她咯咯地笑着走了。
　　那晚的吴万全回到宿舍，没有象平时那样躺下就着，这些天来的事情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从他的脑海中飘过。站在江中大桥上拉客的女人，昏暗的包厢里呻吟的张小姐，被大雨冲刷掉的寻人启事。寻找石冬梅，谁是石冬梅？石冬梅跟她们有关系吗？
　　吴万全突然想起来了。石冬梅是个狐狸精，村里的女人都这么说。瞧瞧她那前面那两堆肉，够显眼的了，还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挺得老高；从没见过像她那样走路的女人，屁股就快扭到天上去了；隔壁村的刘嫂，多好的一个女人，又勤快又会过日子，她男人说不要就不要她了，还说你要是有石冬梅一个零头的好，我就满足了；我大叔家的那个大小子，好好的考大学的料，不知怎么的被她搭上了，这不，不但大学没考上，疯疯癫癫地还说要娶石冬梅；男人就是贱，难不成她那里是金子做的，个个都想要。关于石冬梅，村里的小媳妇大婶子问到谁谁都知道。吴万全之前还不大懂，可是五年级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破旧的《聊斋》，他就渐渐地懂了。有一天在一个见不得人的梦里邂逅了狐狸精，狐狸精真的长得石冬梅的样子，此后整整两年吴万全所有的春梦都和石冬梅有关，而现实中他看到石冬梅就想躲。其实石冬梅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他那时不过是个毛孩子。石冬梅后来去城里打工了，村里的婆婆妈妈说，这下好了，她去城里卖了，村里的男人该清静清静了。那已经是五六年之前的事情了，吴万全后来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奇怪的是今天她完全一副狐狸精的样子，一丝不挂地固执地站在吴万全的脑子里，吴万全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靠了上去。
　　第二天阳光明媚，他及时地洗掉了昨晚弄脏的内裤和一堆脏衣服，然后在上课前一分钟赶到教室。一切都很正常，也许什么也没有发生吧。他没必要大惊小怪，他丢不起这份工作。可是，晚上，他刚去上班，就被叫到一个豪华的办公室。在那里，他被告知有客人投诉他乱闯包厢。他想要申辩说自己不知道，可是谁相信呢？他自己这会儿都不相信；于是他只有低着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直到他离开。调酒的周小姐及时地凑了过来，问他看没看到老板项链坠上那颗钻石？接着补充说，说不定你都值不了那个价。吴万全这才知道刚才跟他说话的是江中市赫赫有名的柳桥，巴黎之夜的董事长。完了，吴万全想。周小姐像个密探似的追问刚才董事长说了什么。“她居然没让你马上滚蛋？那说明你没有被解雇，不过，”周小姐向吴万全做了个鬼脸，“很难说是你运气好呢还是你运气不好！”吴万全没听懂周小姐后面一句话的意思。为了保住工作，他决定写份诚恳的检讨书。
　　次日，在距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他又一次跨进了那个豪华的办公室。一个小时后他和一个身穿紫红色套装的女人一起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柳桥。她比吴万全想象中年轻得多，而且漂亮、温和。吴万全没法将她和传说中那个工于心计的，妖艳淫荡的女人联系在一起。这一个小时她没有提一个字关于包厢事件，她夸奖吴万全文采好，字也漂亮，然后谈起了吴万全的家乡，他的父母，他现在的状况。吴万全自从上了大学从来没有说那么多话，刚开始是为了回答他的老板，后来是他自己想说，他还告诉柳桥自己最爱讲故事，并且讲了两个。她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地插上自己的感想和意见。她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女强人，倒像吴万全最喜欢的大姐。吴万全小的时候，每个夏天的夜晚，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搬凳子到人多的地方乘凉，那里肯定有很多好听的故事或者奇闻，吴万全听了后就回去讲给大姐听，大姐有时候相信，有时候不信，有时候还会脸红，警告吴万全这样的故事一个小孩家不要乱说。吴万全看过《聊斋》后才慢慢地知道为什么不可以说。当然不可以说的故事他没有说给老板，不过有那么一刹那他想，如果说了呢。一个小时就是这样说说笑笑地过去的，最后柳桥说要送他回学校，吴万全才知道他回不去了，看门师傅每天12点半一定是要锁门的。他犹豫了一下，柳桥立即就看出来了，柳桥想了一下，说要不吴万全今晚跟她一起回家。
　　“你不是说我像你大姐吗？就算你送大姐回家。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怕什么？”
　　吴万全长这么大，从没坐过轿车，所以在柳桥的“蓝鸟”车中，他马上又局促起来。柳桥让他系上安全带，他不知道什么是安全带，估计是老板身上的那根斜扣着的牛津带。但是他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老板在开车，自己也不方便到处找，于是他就一直没有系。当柳桥将车开进一座别致的小院，要将车倒进车棚的时候，不知怎么发现他没有系安全带。
　　“你是不是不习惯系安全带？我车开得快，不系安全带很危险的。”
　　“我、我，不知道安全带在哪儿。”真的很丢脸，可是，如果再死要面子，岂不是表明自己有意违逆。虽然刚才聊天的时候吴万全轻松过一阵，可老板毕竟不是大姐。
　　这时候柳桥正好熄了火，一听了这话，笑得趴在方向盘上，然后松了自己的安全带。向吴万全俯过身体，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都伏在吴万全身上，于是胸部正好压在了吴万全的手上，吴万全慌忙地要抽出手，却正好有力地擦过老板的胸部，而吴万全的下面在一刹那间产生了强烈的反应。老板原来是要为吴万全拉出安全带的，而因为吴万全的手动了一下，没能拉住带子，并且她感到了吴万全的身体变化。她装做没注意，身体再向前倾了一下，胸部更加明显地感到了吴万全的变化。她拉出带子，抬起身体，看着吴万全说：“看到没有，就在你座位旁边，看着，就这样插进去就可以了。然后这样一摁，就拔出来了。”她示范给吴万全看。吴万全在柳桥抬起身体的瞬间，手慌慌张张地放到了两腿之间，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的老板的心理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公平一点说，柳桥开始的时候的确不是有意的，可是当她俯下身体的时候已经有了挑逗的意思。她找吴万全训话的那天本来非常生气，在巴黎之夜怎么能乱闯包厢？她是有解雇他的打算的。但是当吴万全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立即从他身上嗅到一种久违的情感：朴实，真诚，他的衣着确实土了一点，但是他眉清目秀，书卷气和自卑感混合成一种让人怜爱的孤独。总之，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自己是母亲的柳桥忽然间有了想要拥抱面前这个男孩的欲望。她的心里刹那间有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念头。也就是说，即使吴万全不主动来找她，她也会借机再找吴万全的。她辗转于商界，和许多所谓的成功人士周旋过，有过不止一两次的逢场作戏。她知道自己姿色颇丰，一颗似乎无意中松开的上衣纽扣或者是一个暧昧的笑便让她遇到的难题都迎刃而解。她不在意同时也不同意说自己是用肉体换取的成功，因为这也是她自己的需要，遗憾的是几乎没有人让她真正满足过。有时候她觉得自慰更能使她痛快淋漓，她自慰的过程经常伴随无边无际的幻想，而高潮来的时候简直如同洪水泛滥。可是这种感觉，那个做爱永远像吃快餐的丈夫没有给过她，那些依靠伟哥然后再吃补肾药的局长主任就不用说了，高级酒吧里看上去很酷的舞男，她要过两次，他们的确很强壮，但无法让她洪水决堤。然而，刚才就在吴万全的手无意中掠过她的胸部的时候，她居然感觉到了波涛汹涌。
　　现在的吴万全已经站在柳桥金碧辉煌的客厅里了。柳桥扔下包对他说了声：“坐吧。”便到里面去了。吴万全不知道坐在哪里，是沙发上还是地毯的垫子上？当吴万全还在犹豫的时候，柳桥端着两杯热过的椰子汁过来了。
　　“喝吧，暖暖身子。这会肚子也饿了，你随便吃。”柳桥递给他一杯椰子汁，示意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又将茶几上的水果和点心移到他面前，自己在他旁边地毯的垫子上斜坐下了。她端着杯子，若有所思地放在唇边，然后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声地笑了。吴万全看得有点呆了。
　　“你知道吗？我儿子就是喜欢我这样坐着靠着他，喜欢乘我不注意的时候抱住我的头，他小时候非常乖。”柳桥微微地仰起头对着吴万全说话，吴万全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他不得不向旁边挪一挪。这个似乎羞涩的、内向的男孩，就是刚才绘声绘色地给她讲故事的那个男孩？他的两面性在柳桥看来都是那么可爱，她真的想拥抱他，现在就。
　　“他现在有多大？”吴万全觉得有点燥热，他又向旁边挪了挪，这个他伸手可即的充满诱惑的女人是他的老板，他觉得自己的两腿有些发抖。他尽量不看柳桥，想找些分散注意力的话题。
　　“比你要小一点，他快上高中了。不过个子可能比你还高一些，我差不多到他脖子下面。就是一转眼，他就长大了。他现在如果想抱妈妈，可以将我举起来。可惜------。”她自己打住了，眼神迅速暗淡下去。
　　“董事长看上去比我大姐还年轻，怎么儿子都高中了？我不相信。”吴万全故作轻松。
　　“你仔细地看看我的眼角，所有的秘密都写在这儿。”她抬起头，恢复了刚才的神采飞扬，毫不介意地逼近了吴万全。吴万全不能不看，那么近，吴万全其实又什么也看不到。幸好柳桥及时地站了起来，她说：“去冲个澡吧，暖和暖和。右边第三个房间。然后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休息。对了，你就在这个沙发上将就将就吧，我去给你拿个毛毯。”
　　吴万全如释重负：“不，不用了，董事长。我随便怎么样都行。天亮了我就走。”
　　“不行，现在已经深秋了，夜里很冷。”
　　“真的不用------”吴万全急忙地要站起来，面前那一杯还没有喝的椰子汁被他过快的动作带倒了，液体顺着光滑的桌面快速地往地上跑。吴万全连忙用自己的衣服去接。
　　“好吧，已经三点多了。要不你去冲个澡解解乏！”柳桥快速地抽出一打口纸，若无其事地吸干了乳白色的液体，然后拉着吴万全的手，吴万全手上全是汗，湿漉漉的。
　　“这个房间是浴室，这个房间是厕所。我去给你拿浴衣，马上来。”
　　说着她走进对面一间房间，片刻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和一套白色的睡衣走了出来。
　　“衣服是我为儿子准备的，新的。他，很久没来了。你先用，我可以再买。”柳桥将衣服放进浴室，细心地教吴万全如何调节冷热水。然后自己上了二楼。
　　吴万全一直到将全裸的身体放在热气腾腾的水龙头下才完全放松下来。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他将自己浸泡在浴缸里，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刚闭上了眼睛，便看到了石冬梅。
　　吴万全穿着雪白的优质全棉睡袍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穿着夕阳红的睡袍披散着半湿的头发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风情万种的柳桥。吴万全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过来，”她向呆在沙发后面的吴万全招招手，“坐在这里。”她指的是她面前的垫子。吴万全顺从地坐在了她的前面，一种吴万全从来没有闻过得香味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拿起旁边也许是她擦头发的厚实的毛巾，仔细地为吴万全擦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吴万全心跳如鼓。“好了，转过来。”吴万全转过身子，第一眼看到的是她自脖子以下雪白的皮肤，她仅仅穿了松散的睡袍，吴万全坐的角度太好了，他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吴万全顿时头晕目眩，他无法抑制地抱住了柳桥。柳桥长吁一口气，双手抱住了他的头，贴在了自己丰满的胸前。她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来吧，放松点，我的小马驹，我来教你。”
　　看上去什么也不懂得吴万全一点也不笨，而且十九岁的身体是那么精力旺盛。第一次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吴万全在紧张和激动中短时间内一泻千里，可是也如她所预料，他几乎没有经过不应期就更加顽强地坚挺起来。这和柳桥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她放纵地大声呻吟，教吴万全做各种动作，洪水一次又一次地决堤而出。对吴万全而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来得如此突然，他仿佛突然置身于仙境，但是作为男人的本能使得他很快得心应手地享受着这一切。他像孩子一样贪婪地交替地吸吮着柳桥的丰满的乳房，他充满好奇不知疲倦地在她的子宫里探求他曾经幻想过的一切。石冬梅，狐狸精石冬梅，她那里是金子做的吗？金子算什么？吴万全想，我只要在她这里。
　　应该结束了，结果？柳桥说，欲望是没有结果的。
　　后来的事情是，两个星期以后，柳桥跟吴万全约法三章：一星期最多只能来她这里三次；不要去她的办公室；不要给她打电话。最难做到的是第一条，连柳桥自己都做不到，她经常在约定不见的日子里疯狂地想他，然后他就来了。有时刚到星期五，他已经来过四次了。他们心照不宣，一直到筋疲力尽。柳桥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折不扣的荡妇，她常常在车上看着吴万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于是他们不得不找个地方先停下来。吴万全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即使是在迫不得已仅仅只能用手安慰她的情况下，也能让她灵魂出窍。后来柳桥怕这样会毁了吴万全，才小孩断奶似地强迫自己也强迫吴万全一星期来三次。吴万全说爱死了柳桥，柳桥说你真厉害；吴万全说要娶柳桥，柳桥就不作声了。吴万全后来明白了，他不可能娶柳桥。柳桥说，不是什么树都要开花结果的。四年后吴万全被学校保送到一个遥远的城市上研究生，临走的那晚，柳桥约了他在江边散步一直散到天亮。那是他们俩在一起的唯一一次没有做爱的夜晚。
　　吴万全走后不久，柳桥嫁给了江中师范学院校长。吴万全不知道，只是觉得柳桥对他冷淡了，让他以后不要打电话了。第一次寒假，吴万全没有回家，他去了江中市。下了火车的吴万全想给柳桥一个惊喜，可是到处找不到柳桥，巴黎之夜下午还没有开门，他所熟悉的房子现在已经换了主人了，连柳桥的电话都变了。他只好给母校的校长打电话，校长叫他晚上来家里吃饭，顺便问问他的学习情况。他心里惦记着柳桥，所以早早地来到校长家，他想早点来的话可以早点离开，去巴黎之夜找柳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柳桥挽着校长的胳膊迎接了他，柳桥在饭桌上对校长说：“小吴是个有前途的孩子，肯吃苦，人也机灵，在我那儿打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可帮了我不少忙。”校长笑着指着柳桥对吴万全说：“要不是她的极力推荐，你可没有那个机会哦。那时候有许多学生的家长都在抢这个名额。”柳桥的胳膊轻轻地碰了碰校长，吴万全看到了。吴万全看不出柳桥有一点异样，她完全一副长辈的笑容，好像一直都是吴万全的亲阿姨。吴万全最后不知道自己吃了没有，他走出校长的家，梦游似地在绕着校园走了两圈，停在了小区的宣传栏前面。宣传栏横七竖八地贴了很多广告：治疗性病的老中医；便宜租房；招聘饭店服务员；卖电话卡和上网卡------，在昏暗的路灯下，他将每张纸都仔细地读了一遍。没有石冬梅的名字，他们找到石冬梅了吗？或者像他一样，永远失去了石冬梅？他站了会儿，然后沿着左边的路一直向前走，到红绿灯的地方，向右拐，又过两个街口，他一直向前走，大概又走十五分钟，他停在了巴黎之夜的侧门前。他想在这里再等一次柳桥。他不知道，柳桥不会来了，她已经卖了巴黎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