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这样新鲜有趣的小事并不少，因为多了一些细心的观察和巧思，便可生出很多教育意义。

蔺桃

　　我家门口有一棵广玉兰树。初搬到这里时，因为这棵熟悉的树，心中涌起了一种福至心灵的踏实感。

　　小时候湖南老家门口，父亲也亲手种了一棵广玉兰树。这种四季常青的树，在家门口、学校内、城市路边，随处可见。搬到遥远的美国佛罗里达州，看到这座城市也遍植了广玉兰，觉得惊讶又欣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广玉兰的原产地正是我现在居住的北美东南部。

　　在这间公寓住了4个年头，今年因为疫情，从春天到秋天都隔离在家，有了更多的时间关注周边的一草一木。春天的雨水里，玉兰花冒了尖，像一个个娇俏的小姑娘，毛绒绒的叶柄和叶背，更增添了几分可爱。玉兰花苞如荷花般绽开之时，我拉着女儿坐在窗前，看它们随风摇摆。

　　今年的雨水出奇地多，我想起女儿一两岁时随口编的玉兰花花仙子的故事，问她下这么多雨，玉兰花仙子的家淋雨了怎么办。5岁的女儿已经开始懂得虚构、想象和现实的差别。她想了一下回答说，“没关系的，她们躲在花骨朵里面，不会被淋湿的。”又不确定地问我，“花仙子不是真的吧？”

　　玉兰花花期很短，大约半个月后，花瓣落尽，花蕊下的果实冒出，淡粉色的表皮上覆着一层绒毛。几天后粉色褪去，绿色的果实上长出黑色小刺毛，果实开始膨胀。而后毛绒褪去，果实变成黑棕色，像是长出了铠甲。忽然有一天，女儿瞥见树上冒出几撮红色，走近一看，红色的种子从爆裂的表皮里破壳而出。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广玉兰的种子。

　　女儿忍不住想要去抠红色的种子。犹豫再三，我答应摘下一整颗果实带回家，但是要她细细观察，不能浪费。她把种子抠下后，视如珍宝，一会儿放在橡皮泥上做装饰，一会儿点缀在她的沙子蛋糕上。我也和她一起观察果实和种子，我用水彩颜料描摹，她用丙烯颜料天马行空地挥洒。虽然是同一个参照物，她的画显然更具想象力和色彩感。我又带着女儿一起用针线把种子串起来，做成小手链戴在手上招摇了几天。

　　生活中这样新鲜有趣的小事并不少，因为多了一些细心的观察和巧思，便可生出很多教育意义。而这些教具、教材往往并不需要特意去购买。我把这称为家门口的自然课堂，既是生物课，也可以是艺术课、文学课。

　　前不久，暑假快要结束时，我们一家在家门口一棵紫薇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个蝉蜕。灰棕色的蝉一动不动地伏在树干上，看不出是准备脱壳的蝉还是已经蜕下的壳。为了抓住机会，和孩子一起见证“金蝉脱壳”，我们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出来观察这只蝉，可惜都没有看到，直到又过了两天，在旁边发现了两个新的蝉蜕。

　　上网查资料才知道，蝉一般在晚上9~10点间蜕壳，这个时间点刚好是女儿的入睡时间。于是我在视频网站上，找了金蝉脱壳的视频给她看。又找了知了从卵、到幼虫、再到蛹和成虫的各个发育阶段的照片给她看。她对知了在树上产卵、幼虫小时候吃树的汁液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至少理解了蝉与树木的依存关系。

　　我其实还想趁机给她介绍几首唐诗，感受下“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只是她的兴趣很快就转移到别的花花草草上面。天突然开始变冷后的一天傍晚，我们照例一起散步，她突然跟我说，“树开始掉叶子了，蝉的声音好像也越来越小了。”于是我和她闲聊般地说起秋天来了，以及秋蝉的寓意。

来源：2020年11月1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