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关中方言里的詈词骂语
| 作者：侯伟锋 专业分类：汉语言文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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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方言 骂人话 詈词 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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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骂人话作为一种重要的言语行为，不仅具有十分悠久的历史，而且还不断发展丰富。骂人话的使用多以口语为主，各地方言口语的差异使得骂人话具有了浓厚的地方色彩，成为研究民间俗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一种方言中骂人话的研究，可以使得地方民俗的研究更完善和丰富，也可以为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提供重要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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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研究关中方言里的詈词骂语
【摘要】
骂人话作为一种重要的言语行为，不仅具有十分悠久的历史，而且还不断发展丰富。骂人话的使用多以口语为主，各地方言口语的差异使得骂人话具有了浓厚的地方色彩，成为研究民间俗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一种方言中骂人话的研究，可以使得地方民俗的研究更完善和丰富，也可以为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提供重要资料。
【关键词】 方言 骂人话 詈词 俗文化
一、关中方言与陕西文化的关系
世界各民族的语言在它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时而分化，时而统一，方言就是在这样的分化统一的复杂过程中形成的。一般说来，历史长，使用人口多，通行范围广的语言，往往会出现较多的方言。方言虽然在一定的区域内通行，但其本身确实一个完整的系统。我国人口众多，地域广阔，方言也十分复杂，大体上分为七大方言区，即北方方言区、吴方言区、湘方言区、赣方言区、客家方言区、闽方言区、粤方言区。而关中方言就属于北方方言区里的子方言系统。
陕西位于东亚和中亚的结合部，是我国中东部腹地通往亚欧大陆西部的过渡地带，是古老的华夏文明和古印度文明交汇的区域，是我国历史上最早对外开放的地区。关中是陕西中部一带，是古丝绸之路的黄金地段和枢纽区域，同时是黄河流域文化的始源地之一，也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她是历史上许多朝代大迁徙、大融合的舞台，是多种文化交融的枢纽。多种宗教的渗透，多种风俗的侵染，多种语言的接触，历史和地域文化优势给了陕西文化多民族汇集的灿烂光华。而关中方言的形成和陕西文化是分不开的。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同时，其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研究关中方言中的詈词骂语对于陕西文化的研究有重要意义。
二、什么是骂人话
骂人话是一种特殊的言语交际现象，是古今中外普遍存在的与语言有关的俗文化现象。骂人话在书面语中叫詈词骂语，民间口语叫“脏话”、“粗话”。常言说“骂人没好话”，所以“骂人话”顾名思义就是用恶言秽语来怪罪、侮辱别人。骂人话的作用就是怪罪、斥责，骂人话的目的就是通过恶言秽语斥责和侮辱其他人。另外，热门们在玩笑中伴随的骂人话也可以表达出戏谑、调侃的作用，就不是骂人话的本意了。
骂人话基本有两部分构成，一是骂意，二是骂语。骂意是指骂人者的用意，情感目的；骂语是指骂人者所用的语言材料。但如果从詈词的使用来说，骂人话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愤怒、攻击性的；一种是侮辱性的，侮辱性的骂人话往往与女性有关。例如“傻”这个詈词，在现代汉语或者方言里的意思有两个：一是“头脑糊涂，不明事理”，二是“死心眼，不知变通”。“傻”可以组成许多骂人的话，如“傻瓜”、“傻子”、“傻帽儿”等。但这样骂中国人还觉得不过瘾，不解气，仿照前面造了这样一个词“傻屄”。从字面意思上看，这个词可能指的是女性的一种生理生殖障碍，而其后果可能就是断子绝孙。古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这对一个中国女人来说是很恶毒的骂人话，其实质就是对女性的歧视。但它在传播过程中，由于“傻”字的意思倾向于“头脑糊涂，不明事理”，所以渐渐演变成男女老幼，雅俗公说的骂人话了。
三、关中方言里的詈词骂语
关中方言中的骂人话大致可以分为八类。
1、“禽兽”类
禽兽类骂人话，是指把人骂作禽兽。这类词具有很强的贬义色彩，表达的情感强烈，是针对被骂人道德人格上的缺陷而借助某种动物的劣性表现表现骂人者的憎恶与侮辱之意。
⑴．“驴” 驴与马额褒义相对，自古以来就已顽劣、愚笨、固执、胆小和丑陋的形象出现。在关中方言中，“驴”是一个比较常用的詈词。如骂一个人固执不讲理叫“驴脾气”，骂人长相丑陋叫“驴脸”。
⑵。“猪” 说起猪就让人想到“吃了睡，睡了吃”的样子，自古猪就是好吃懒做、愚蠢肥胖的形象，是下贱，粗鄙的代表。在关中方言里自然不会少了这个詈词，如“猪狗不如”这个中国通行的骂语。
⑶。“狼” 狼天性凶猛残暴，狡猾贪婪，人们对其都是憎恶而又恐惧的在关中方言里，“狼”自然成了凶狠残暴的代名词。如骂人个性顽劣，手段残忍叫“狼儿子”、“狼下的”，骂人忘恩负义就叫“白眼狼”等。
⑷。“狗” 狗也是关中方言里边的常用詈词之一，“狗腿子”、“狗头”骂像狗一样卑躬屈膝谄媚讨好别人的人，骂坏蛋“狗倯”，骂无赖“狗游”，骂无用的人“狗吃货”、“死狗”。在关中方言里，够一方面被用来骂像狗一样追随别人的人，另一方面却又赞美狗的忠心耿耿，当然那就不算是詈词了。
⑸。“狐狸” 或许是受到《封神演义》的影响，加之狐狸偷鸡的恶行，“狐狸”在关中方言中也成为了詈词，当然其一般只用于女性，如骂妖艳而又勾引男人的女人为“狐狸精”、“狐媚子”等。
⑹。“兔” 关中方言中把爱捣蛋的孩子叫“兔崽子”，当然这个詈词的恶意并不强烈，有时往往会有一种喜爱的意味在里边。
⑺。“龟” 龟作为骂语不仅在关中方言中，在汉语詈词中也很常见，当然关于为什么龟成为詈词这还存在很大的争论，但是“乌龟王八蛋”这句“国骂”用语中国人当然不会陌生。
⑻。“羊” 羊作为詈词，这或许是关中方言独有的詈词。羊作为关中地区随处可见的家养牲畜为人所熟悉，正是对养的品行的了解透彻，其劣性也就自然被用到了骂人话中。骂人呆头呆脑叫“羊不呆呆”，骂人没头脑叫“羊着哩”，骂人软弱无能又怕老婆叫“绵羊头”等。
⑼。“牲口”、“畜生” 这两个词的贬义极强，意思就是说被骂者不是人，和畜生一样，包含骂人者强烈的愤怒和斥责。
2、“物体”类
相对“禽兽”类，“物体”类詈词的贬义较低，用来贬低对方，不把对方当人看待。关中方言中的“物体”类詈词有以下几个：
⑴。“东西”、“货” “东西”一词被用来贬称人历史悠久，其也是汉语的詈词中较常见的一个。用“货”骂人其意思其实和“东西”差不多。如骂人刁钻且专干损人之事的人为“亏人货”，骂多余的无用之人为“狗吃货”（意思是狗都不吃而剩下的东西），骂干事情拖拖拉拉的人“狼吃货”等。
⑵。“瓷” 瓷器作为中华文明的一颗明珠向来是人们引以为傲的东西，但在关中方言里却成为了骂人的詈词，者不得不算是关中方言的一个特色。瓷器给人的印象是光滑、洁净、美丽和广泛的用途，但关中人还看到瓷器的厚重、冰冷以及没有间隙的特征。关中方言里“瓷”骂人指的是被骂人头脑简单、迟钝，一点不灵活，如“你脑袋瓷着呢吗！”等。
⑶。“扫帚星” 这个历次在现代汉语中也比较常见，关中方言里的意思是给婆家“带来”灾祸的妇女，表达的是一种极强的鄙夷和诅咒，相同的詈词还有“扫把星”、“丧门星”等。
3、身体器官类
用身体器官的一部分或者身体的生理缺陷、病患特征等骂人在汉语中也很常见，关中方言中的这类詈词一样有其独特之处。
⑴。“屄” 屄本意是女性的阴部，在关中方言中读作pī，作为詈词通常是用做修饰语，加在其他词前边。如“屄脸”骂人的脸不像脸，“不要屄脸”骂人不知廉耻，不知好歹，与“不要脸”同义，骂人嘴馋且爱捣是非叫“馋屄”等。
⑵。“球” 这是个同音字，其本意是男性生殖器，在关中方言里很常见，而且常常有加强语气的作用。如，骂人无精打采叫“蔫驴球”，骂人注意力不集中，无所用心为“羊球做梦”，骂人不是好东西为“球倯”，骂人做事不负责任为“歘（chuà）球的”等。
⑶。“屁”、“沟子” “屁”用来斥责语言的荒谬，“放屁”主要是指说话无根据或不合情理，是一个使用频率较高的詈词。“沟子”在关中方言中是屁股的意思，其特性是见不得人、臭、脏。关中骂人话里，把拍马屁叫“溜沟子”或者“舔沟子”。
⑷。“倯” 这个字本意是指精液，有东西、家伙的意思。在关中骂人话中，“倯”还有怯懦，令人厌恶的事物等意思，在前面加上修饰性的词，组成骂人话。如“坏倯”、“闲倯”、“狗倯”、“愣倯”。骂人傻瓜为“瓜倯”，骂不成器的人为“黠（hā）倯”，骂呆板不机灵“愣倯”，骂柔弱、精神不振的人为“蔫倯”。
⑸。“手” 在关中方言中，“手”作为詈词用，意思是“……的人”，带有斥责性质。如“三只手”指的是小偷或者是偷窃行为，关中人把骗子叫“骗子手”，爱吹牛的人叫“吹鼓手”，骂懒惰的人为“懒干手”。
4、性别、年龄类
这类詈词的被骂对象多集中在女性、老人和小孩之类弱势群体上。如用于女性的“贱人”、“贱货”等，用于老年人身上最多的就是“老不死”等，当然“小坏种”、“小杂种”等是用来骂小孩子，其实却是对其父母的辱骂。
5、职业地位类
一般来说这类詈词的职业都是遭人鄙视或者是大家所认为的低贱的。
⑴。“叫花子”、“要饭的” 这两个词不仅指的是乞讨为生的人，作为詈词，往往用来骂某人的讨要行为以及贪得无厌或者破落肮脏。
⑵。“戏子”、“唱戏的” 秦腔是关中地区的独特戏剧形式，受到广大人民的欢迎，而戏子在人们心中也是一个较好的职业。但在詈词中“戏子”用来骂那些行为轻浮做作的人，这或许是历史的原因吧。
6、品行类
这类詈词主要是揭穿人品行的劣性，表现人们的厌恶，侮辱情绪。在关中方言中形成自己的词语体系。
⑴。“倯”、“草”、“囊” 这三个詈词都表示人的软弱无能，如“倯人”、“草包”等
⑵。“黠”、“短”、“亏” 这三个词在关中方言中表达的情感极强列，表示被骂人品行极坏，含有强烈的斥责意味，如“黠倯”、“亏你先人着，考这么点分数”
⑶。“瓜”、“愣”、“懵” 这三个詈词主要指被骂者愚笨，不灵活，糊里糊涂。如“瓜倯”、“愣棒”等。
⑷。“潮”、“烧” 这两个詈词在关中方言中使用极多，用来表示被骂人行为怪异，不合常理或者指人哗众取宠的行为，表达骂人者的反感和厌恶。
⑸。“二杆子” 这个詈词用来形容做事鲁莽、不计后果的人或者是指人爱装酷吸引他人注意。
7、鬼怪类
⑴。“鬼” 鬼用作詈词，表示轻蔑、憎恶或者戏谑等，由于人们的封建迷信思想，鬼在人们心中从来都是可怕与罪恶的代名词。在关中方言中，由“鬼”构成的詈词可谓丰富，骂能吃的人“贪吃鬼”、“好吃鬼”，骂爱哭的小孩“哭死鬼”，骂做事情急躁的人叫“催命鬼”，骂身上有异味得人叫“臭死鬼”，骂说话态度生硬的人叫“顶死鬼”，骂行动迟缓的人叫“磨死鬼”，骂没出息的叫“窝囊鬼”……似乎每一件事情都能成“鬼”。
⑵。“神” 一般来说，神是用来供奉以求其保佑人们平安、发财、升官等的，但在关中人眼中，人分六九等，神自然也有好坏上下之分，有可以给人带来好运的神，自然就有专门和人做对，给人带来不幸的神，如“瘟神”、“恶神”。“瘟神”作为詈词一般用来骂性格暴戾而又力量强大，即不敢惹的人，“显道神”用来斥责爱张扬而又不计后果的人，“翻毛神”用以斥责那些不整洁的人，“猫鬼神”是骂鬼鬼祟祟且小气的人，“浪荡神”指斥无所事事的人。
⑶。“妖精” 把这个词归在此类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遇上边的词一样其本意都是指非人的异类，在关中方言中，“妖精”用来骂爱搬弄是非的人，一般指女性，带有蔑视、鄙夷色彩。
8、数字类
关中方言里带“二”的骂人话比较多。“二”应该是“儿”字的音转，像司马迁的《史记》里边有韩信骂吕后“儿女子”，后来随着历史的发展渐渐成了“二”。跟“二”联系起来，就出现了许多的骂人詈词。如骂人不入流、做事情不正规、不合常理为“二者哩”，撒泼叫“耍二”，骂人蛮不讲理叫“二狰子”，骂智力不健全叫“二成儿”。
也有用“半”构成的詈词，如骂人呆头呆脑叫“半呆子”，骂一知半解叫“半瓶水”，骂说话没有高低叫“半吊子”，骂身体过胖且矮小的人为“半截缸缸子”。
四、詈词骂语的作用及意义
1。不论是古往今来还是城市乡村，骂人话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语言文化现象。我们讨论骂人话目的是不骂人，并且要过滤语言中的一些杂质。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可是有的时候，我们却被迫无奈地出口成“脏”。如愤怒世俗的阿谀奉承的时候，讨厌生活中的不公平的时候，恨那个不守信用的小人的时候，面对现实世界有太多感慨的时候……总是我们都知道以礼相待，可也少不了要骂人！
2。脏话有它的实用性！如“狗日的小日本！”，这曾经是我们无数先辈使用过的一句骂人话，我们的先辈就是在这样的愤怒中保卫了我们的祖国，这是民族情感的凝聚！这句话，在今天的影视剧里还能不时地听到。
3。脏话有自我检讨性！“傻屄”！当听到这样的骂人话时，你是不是得想想你或者是别人贱在哪里，有过及时改正。
4。脏话有鼓舞斗志的作用！如“干狗日的！”当我们寄希望某种精神的时候，总有人会用“干狗日的！”之类的脏话去鼓舞斗志，这样的骂人有错吗？没有！
总之，人活于世，有骂才精彩！亲情恨铁不成钢时的顿悟，友情遭受不住考验时的痛苦，爱情在背叛和离间的流失，民族感情遭受重创和洗礼时的悲怆……那是遭受疼痛和抉择下意识的反应，那是善、恶、丑、美的最直接表现！当然，我们必须得让这种宣泄方式和运用有别于泼妇撒泼骂街！
参考文献：
《现代汉语（增订四版）》 黄伯荣 廖序东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7年6月版
《汉语官话方言研究》 钱曾怡主编，齐鲁书社 2010年11月版
《西北方言与民俗研究论丛（二）》 邢向东主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6年12月版
《悠扬的乡韵》 雒鹏 李玲主编，兰州大学出版社 2009年9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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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侯伟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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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学校：西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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